17 Years

#普通人AU

 

　　就只是偶然將電視轉開，為了現在打著石膏的右腳需要休息，在他為數不多的家具設備裡，電視似乎是最好的選擇。

　　跳過了每晚的肥皂劇以及不知道重播過幾次的電影台，終於在某一台停了下來。

　　一開始Jason只當它是個普通的料理競賽節目，這一集經過了海選後的參賽者，開始經由主持人、也就是目前有名的大廚們的出題開始料理，不得不說節目的規劃還挺有趣，看著他們為不拿手的食材焦頭爛額，或是出那裡了狀況讓他忍不住哼笑出聲，接著當主持問起參賽者為什麼要設計這樣的料理時，年輕的女孩微微一笑說：

　　『我是為了我媽媽，我喜歡吃她做的料理，所以每次我做料理都會想到她。』

 

　　媽媽、母親，這個對他而言太過遙遠的詞，腦袋裡閃過那個他早該遺忘的女人喝醉酒對他大吼大叫，往牆上砸碎一個又一個酒瓶。

　　那個年輕女孩在這次的測試中拔得頭籌，或許就是因為想著某個人才能更加給予料理本身的生命力。主持人這麼稱讚道。

　　節目結束開始要播送下一個節目前，他把電視關上。

　　反正現在也沒事好做。他想，撐起身子往冰箱走去，裡面除了早上的三明治和啤酒以外什麼都沒有，冷凍庫甚至沒有冰塊。

　　廚房的鍋碗瓢盆還有菜刀都沒什麼使用，得去買新的才行。他一跛一跛的拄著拐杖準備出門。

 

　　附近有家24小時的超市，Jason有時候會在半夜去買酒，還認識那裡其中一個員工，會記得顧客買過什麼，偶爾也會聊上一兩句，缺點就是一兩句會變成一長串很閒聊，而他不是愛聊天的那種人。

　　「嘿，你的腳怎麼了。」

　　「摔車。」

　　那個員工－－Roy－－他胸前的名牌寫著，正在推著一推車的罐頭湯準備上架，瞄了一眼他手中的購物籃：

　　「燉菜？」看著Jason一臉『你怎麼知道』的表情，他得意地吹了聲口哨「我眼睛很好，腦袋也很好。」

　　然後得到一記白眼，他故作可憐的『哎哎』幾聲，又問了：

　　「你做給自己吃嗎？」

　　Jason看著他，就只是看著然後聳聳肩，把紅蘿蔔放進自己的購物籃。

 

　　那是他這個月裡第一次坐上餐桌吃一頓飯，還是鋪著白色桌布的長餐桌。

　　眼前的燉菜發出難以抗拒的美味，他想現在就拿起湯匙然後大快朵頤一番，但那個男人坐在那裡，那個不知道為什麼他偷了輪胎的車主要請他吃飯，他看過電視劇，他知道有些人會假裝對人好，其實是個陷阱等等…看出他的猶豫，男人擠出一個算是溫和的笑容：

　　「如果你懷疑裡面有害你的東西，Alfred會很難過。」

　　「Alfred？」

　　「您好，先生，我還不知道您的名字？」

　　白髮的老管家站在他旁邊，幫忙將白色的餐巾布圍上他的脖子。

　　「Jason、Jason Todd。」

　　「好的，Todd先生，請享用由我親手製作的燉菜，餐後還有甜點。」

　　從沒被款待過的男孩眨了眨眼，來回環顧屋裡另外兩個人，然後害怕食物被搶走似的張大嘴把燉菜塞進。

　　「請不要嗆到了。」

　　貼心的將水放在一旁，並給坐在桌另一端的男人一個笑容。

 

　　那也是他第一次知道什麼是美味，不是母親剩下的外帶餐盒、也不是在垃圾桶裡翻到的水果，更不用提從麵包店裡偷出來的法國長棍。

　　燉菜的味道有點鹹，大概是他把眼淚一起吃進去了。

 

　　鍋子裡的料理正滾著，他拿著小湯匙嚐了一口，然後將瓦斯關上。

　　他盛了一碗走到電視機前，然後把電視打開。

　　依然是料理比賽的節目，但參賽者都是未滿13歲的孩子，放了一段表現較好的孩子們之前的表現，說起話來人小鬼大，但在處理生魚、煎三分熟的牛排都不在話下，Jason為了一個開大烤箱還需要更年長孩子幫忙的小男孩吹了聲口哨，就算是之前有教過他們，但有些『大人』都無法做到打開瓦斯，光是這樣就有足夠理由佩服他們了。

　　孩子們這一次要分組競賽，由上次比賽勝出的兩名為組長一一挑選自己的組員，然而總會有剩下來的那一個。

　　『最好的總是留到最後。』

　　其中一個孩子這麼說，除了鼓勵以外，其他孩子也這麼認為。

 

　　比起已經習慣將看到的食物都吃進嘴裡的他，名義上的兄弟們看來都是把『喜歡』的留在最後，像是蘋果派。

　　來自大宅主人的好友(雖然那男人從不承認)的母親，他沒有看過烤了這個派的人，但他想像起來應該就跟她的兒子一樣是個無可救藥的好人。有誰會幫一群不認識的小鬼烤一個用自己家種的蘋果熬內餡、派皮還非常酥脆的蘋果派？

　　「Jay，你還沒把飯吃完！」

　　Dick拍開他的伸向派的手，他嫌惡的回瞪：

　　「我都吃得完，你別管我，還有別叫我Jay。」

　　「他擔心你把我們的份也吃了。」坐在旁邊的男孩一邊玩著平板，一邊不專心的嚼動嘴裡的食物「也別叫我Timmy，如果你這麼做我不會幫你處理電腦中毒，或是代替你當Damian的保母。」

　　「我才不需要保母！」

　　最小的男孩大聲抗議，也不顧其他人自己拿了一塊派吃了起來。

　　「小Ｄ！你不能這樣！」

　　「誰管你。」

　　「不要擋住光。」

　　「放下你的電腦。」

　　終結男孩們的爭吵是來自大宅主人的假咳聲，除了他以外的男孩都停下動作，只有他不顧男人的目光，好整以暇的咬下一口派，香脆的外皮，肉桂與甜蜜的蘋果內餡同時在嘴裡散開，與其說是蘋果派的味道，更像是溫暖與慈愛的綜合口感。

 

　　最大的問題果然還是沒有烤箱這件事。

　　「這次你要做點心？」Roy將他買的東西一件一件刷過條碼，然後裝進購物袋「我對甜食不熟，而且你看起來還沒買完材料。」

　　「對。」本不想再開口，但想想說不定這傢伙能給他答案「你知道哪裡有可以烤派的烤箱嗎？」

　　「所以是派啊…等等別走啊、Jay！」

　　「我說過不要，那樣，叫我。」

　　「好好好，我女朋友家有一個大烤箱，雖然她沒烤過除了感恩火雞以外的任何東西。」

　　「我還要買其他東西，之後再回來。」

Roy就當作他是答應了，偷偷打電話要他美麗的女朋友借一下烤箱。

 

　　她叫Kory，有著一頭顯眼的長髮和姣好的身材，Jason一度懷疑是Roy打算騙他的玩笑，可是看到他們看著對方的眼神他馬上就知道了，雖然他不曾陷入戀愛，但他知道這是很難形容的愛。就像他其實知道那個宅子裡的人其實也愛他，只是他從不願意承認。

　　「還好今天我姊不在家，你的腳還好嗎？」

　　Kory打開家門，讓他們進來，擔憂地回頭看了看Jason的腳，雖然已經不被石膏困住，行動上還是有些彆扭。

　　「沒事，謝謝你的廚房。」

　　「反正我們也沒常用，只要給我吃一塊就好。」一個可以迷倒世界上百分之八十男人的笑容「Roy比我更期待呢。」

　　「我沒有要給你壓力的意思，沒有。」

　　再給了他一記白眼，Kory在一旁笑得開懷。

 

　　廚房充滿了麵粉還有蘋果皮，以及在烤箱裡染上金黃的派發出的誘人香味，有點像現在睡在男朋友大腿上的Kory會有的味道。

　　「她就是這樣，很可愛吧。」

　　猶豫著要回答「對」還是「噁心」時，烤箱提醒他們它肚子裡的派應該要注意一下了。

　　派皮的沒有想像中的金黃酥脆，他有些失望，不過這種失誤還在合理範圍，所以沒有覺得自己失敗，倒是那對情侶異口同聲地開始安慰沒那麼難過的他，就像朋友一樣。

　　他不太確定什麼時候他們是『朋友』了，看著他們咬下派的驚喜笑容不知怎麼的心情也好了起來。

  「一起分享的食物最好吃。」

  還記得將派送來的那人這麼說過。

 

　　天氣漸漸轉冷，進入冬天。他的右腳也康復了，正常走路、奔跑都沒有問題，有時會因為天氣太冷而感到刺痛，穿上鞋襪之前總會咒罵幾聲。

　　為了補上前些日子的休息，他的工作忙得不允許有多餘的時間熬一鍋燉菜或是烤一個香甜的派，甚至連那間超市也沒有時間多踏進一步。

　　日子一天天過去，聖誕節就在不注意的時候橫掃了整條街道、整個城市，紅色與綠色還有金色染上商店與住家。聖誕歌曲也無處不在，沒有喜歡過任何快樂節日的Jason快被這個世界逼瘋了，直到踏入那間超市，恐怕也是唯一一間不放聖誕歌曲的商店。

　　「嘿，好久不見。」戴著紅色聖誕帽的紅髮青年放下手裡的牛奶瓶「你腳好了？」

　　用聳肩當作回答，青年自顧自地說起他不在的這些日子發生的事情，他把大多瑣碎的當作耳邊風，只回答了其中一個

　　－－「你不回家過節嗎，大廚師？」

　　「不，我沒有家。」

　　「好吧，這是特別優待。」

　　收到了到聖誕節會過期的雞里肌肉，而且不只一盒，他一個人照三餐吃還未必吃得完，更何況他不想每餐都吃雞肉。

　　隨意的按下電視遙控機，正好是料理節目的最後一集，最後兩名參賽者要進行決賽。他幾乎忘記自己差點喜歡上這些節目，陷入在不太軟的沙發裡，打開一罐啤酒。

　　兩個人都為了最後的冠軍(還有獎金，當然)全力以赴，前菜、主餐以及甜點，烹煮、調味與擺盤，每一項都用盡自己每一種拿手的技巧。一整集除了參賽者以外，他們的家人都像跟他們一起比賽似的煎熬。

 

　　家人。

 

　　螢幕上獲勝的那一位參賽者高興的和家人抱頭痛哭，高舉著冠軍獎盃，慶祝的彩紙飄散，他關上電視。

　　Jason一直不太確定那棟大宅對他而言算是什麼，家？

　　大宅的主人、富可敵國的男人因為他偷了輪胎而收養了他，給他一個房間、新衣服、新生活，他可以不用偷輪胎去換食物，可以安心睡一覺。照理來說，他應該感到快樂，一開始是如此，再見了那些狗屎般的生活。久了之後，他的格格不入感越來越強烈，他不屬於這裡。

　　所以他離開了，以為自己不會再回去。

 

　　現在該死的他提著一箱醃過佐料的雞里肌肉站在大門前，不知道要用什麼方法讓裡面的人知道自己在這裡，每一秒鐘都很想掉頭走人。

　　「Jay？」直到不幸的他被發現，還是被最吵的那一個發現「你回來了，天啊，我要告訴大家！」

　　Dick穿著聖誕醜毛衣(每年的奇怪習慣)，跩著他的手臂推開大宅的門，大聲嚷嚷他回來了。

　　「請將這個交給我。」

　　「不，我要去廚房。」拒絕了老管家「好久不見，Alferd。」

　　「Todd？」以前在他腰間高的男孩，現在都快到他的肩膀，也跟他的父親越來越像「你回來拿錢嗎？」

　　「Damian！」

　　「我回來讓你知道你永遠長不過我，多吃點肉，小不點。」

　　Dick阻止Damian向他衝過來，熬了不知道幾天夜的Tim搖搖晃晃現身，Alferd端上剛煮的茶，而大宅的主人才剛踏入家門。

 

　　一切熟悉起來了。

　　他捲起袖子洗了手，然後拿起菜刀。

 

　　或許就是離開後才知道這裡像個家，像他心中曾經期望的家。

　　「你什麼時候這麼會煮菜，這好好吃！」

　　嚼著他做的烤雞肉捲，Dick總是把醬汁讓衣領給吃了。

　　「還可以。」

　　挑剔的Damian總會批評幾句，而有些意外他這次沒說什麼。

　　「我不懂你為什麼回來。」

　　最犀利的總是Tim，總是默默的觀察周遭，很少有人知道Tim腦袋瓜裡到底在想什麼。

　　在他開口之前，大宅的主人說：

　　「這裡是他的家，現在是聖誕節。」

　　他望向盤子已經空了的男人：

　　「感想？」

　　「非常美味。」

　　他笑了：

　　「如果我心情好再烤派給你們吃。」

　　「謝謝Master Todd，可憐的老管家終於可以退休了。」

　　全家人都笑了。

　　這裡就是他的家。